在无人区无人喝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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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无人区无人喝彩

2024-04-02 案例展示

  这名新疆巴州若羌县公安局警察,在若羌无人区驻守了33年, 若羌和可可西里之间就隔着一座阿尔金山。

  知道他,缘起公安部一位老领导,他提起在新疆检查工作时,在阿尔金山高原上曾碰到的一名警察,“年纪轻轻,手像树皮一样干燥”,是杨松涛留存在老领导记忆里的印象。

  若羌县,是我国面积最大的县,面积有202298平方公里,相当于两个浙江省那么大。

  境内的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,则是中国四大无人区之一(四大无人区:罗布泊无人区、羌塘无人区、可可西里无人区、阿尔金无人区),平均海拔4500米,面积约为4.5万平方公里,它是我国最大的一个高山自然保护区,保存着完好的原始高原生态类型。保护区内生物物种丰富,有着“野生动物基因库”的美称,是野生动物的天堂,被称为“东方的肯尼亚”。

  蓝天碧日,小山坡上,一幢办公楼外墙面悬挂的标语格外醒目:海拔高,境界更高。

  这就是依吞布拉克公安检查站。办公楼的窗外是一座黑黢黢的小山,山的另一边,就是闻名的罗布泊无人区。

  检查站在若羌县315国道1285公里处,是青海、新疆、西藏三省区交界,是出入新疆的咽喉要道。

  杨松涛站在阳光下,瘦瘦的,近视眼镜后面看不实的长相,因为他实在是太黑了。

  当我第一次真正握着他那双传说中的树皮般粗糙的大手,忽然有种恍惚,仿佛穿越到这片平行世界中来了。

  很自然的,我们谈起了《可可西里》。“当时有一部分镜头还是在我们这儿取的镜头”,杨松涛淡淡地说,仿佛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, 但这一个故事又真真切切地进入过他的生命。

  阿尔金山,和可可西里一样,是藏羚羊生活的区域,绵软的毛绒,被称为“软黄金”。

  上世纪90年代,每千克生绒价格高达1700多美元,当时,羊皮的价格卖到三四百元一张。

  贪婪的盗猎者涌入。他们进入藏羚羊栖息地,猎杀它们,他们剥皮取绒,却把尸体残忍地抛弃,那些沾满罪恶的羊绒辗转被卖到国际市场上,藏羚羊的悲剧就这样不断上演。

  彼时,暴利之下,高原大地满目疮痍,藏羚羊数量从20余万只锐减至不足2万只。仅阿尔金山保护区藏羚羊数量锐减,1989年有100多万只,到1998年,锐减到0.67万-1.38万只。

  1996年,杨松涛和3名战友巡逻,转过一个山坡,和一大群盗猎者狭路相逢。“一条沟里边全是剥完皮子的藏羚羊尸体”,触目惊心。

  “对方团伙几十个人,拿着枪”,而杨松涛他们这边只有4个人,一把半自动步枪,13发子弹,和一把五四手枪,9发子弹。

  “当时分析尽管他们人数众多,但其中也有分工,只有带头的人才想要跟我们对抗到底的,而那些剥皮的、开车的当助手的都是工人角色,他们不会也没有必要跟我们直接对抗。”

  结果,杨松涛他们把领头的3人控制,果然其他人不敢反抗。一数,72个人, 27支枪,子弹3万多发。

  因为当时通讯不发达,3个人留下看守这些盗猎者,其中一人迅速赶回县城请求支援。

  足足等待了一天一夜。支援力量赶到,大家又马不停蹄分三次押送回县城。 4天4夜,杨松涛他们几乎一刻也没合过眼。

  但成绩带走了所有的疲惫,2700多张藏羚羊皮被缴获,是当地警方一次性缴获藏羚羊皮毛最多的。

  经过40多年的努力,如今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内的藏羚羊数量从最少时的5千余只增加到了现在的6万多只。

  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东部的东昆仑山与祁曼塔格山的两山对峙之间,有个著名的那棱格勒谷,是一段长约100多公里的谷地,那里雨量充沛,气候湿润,牧草茂密,大小湖泊星罗棋布。

  在那,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:当地牧羊人宁愿让牛羊因没有肥草吃而饿死在戈壁滩上,也不敢让它们进入那棱格勒谷。因为必死无疑。

  1998年5月,经科考人员在那棱格勒谷地解开了死亡谷之谜:谷地里磁异常,有大面积强磁性玄武岩外,还有大大小小30多个磁铁矿脉及石英岩体。在电磁效应下,云层中的电荷受作用,导致云层放电,使这里成为多雷区。而进入谷地的人或动物容易遭无处躲藏的雷击而死。

  这个地方,从9月中旬开始飞雪弥漫,冰雪期长达9个月。事发时,已经是一片皑皑大雪。

  当时通讯条件没有现在发达,求助信息所称的地点只有经纬度,没有一点标志性可供识别的事物。

  根据经验判断,距离当地一座煤矿以东100公里左右的地方,事发前一天,又下了雪,遮住了地貌。

  老丛、杨松涛和消防人员开车翻山,厚雪模糊了陡峭的山的轮廓,当他们爬上一个大约有60°的山坡时,车往下滑,从车窗往外看,那是个悬崖。

  到河谷时,发现离所称的位置近了,但不见车。路面上有些车辙印,寻过去,车内只有两个人。

  杨松涛他们决定简装前行,他们脱下厚重的大衣、卸下装备,只带上用水徒步搜救,他们只有一个目标:“天黑前把人必须找到”。

  下午14点左右,沿途不是薄冰就是冰冷的雪水,趟过去,一米深的雪水没到膝盖以上,就这样在水里走了两个多小时,大家体力受不了了,坐下来掏出馕饼,咬了一口舍不得多吃,“因为前面还有9个人等着吃。”

  找到了人,杨松涛他们就地给被困者搭起帐篷,让被困者睡在帐篷里,而杨松涛他们露宿了一夜,捡点树枝烤烤火。

  第二天,他们带被困者离开,老丛的脚在搜寻时受了伤,剧烈地疼,回去的每一步都很艰难,他把受伤的脚泡在雪水中走着,想减轻摩擦带来的疼痛。

  杨松涛陪着他,说:老丛,不走不行啊。老丛叹口气说: 不走没办法,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
  这场生死营救历经50小时,在10月17日晚上11点,在巴州公安局祁曼分局公安民警、若羌县消防大队消防官兵一起努力下,11名获救人员回到县城。

  每年,大型救援至少有十几次,每一次都是生死之交,每一次都是一场无人喝彩的胜利。

  都说踏雪有痕,但杨松涛他们的救援,不是简单的循迹而寻,因为找着找着,足迹、车辙就了无踪影。

  2015年10月1日凌晨4点,两名探险者失联。接到他们报警时,已经和同行人员失联3天了。

  杨松涛带着救援小组到了迷路地点,经过寻找并未曾发现迷路车辆。凭借多年的经验,他们又沿着依稀可见的车轮印开始寻找,由于山区下着雪,很快车轮痕迹也没了。

  已是黑夜降临,他们在迷路地点再次扩大搜寻范围。沿着路走,右侧是河床无法通行,迷路车辆可能从左侧岔道走,范围慢慢的变大,延伸了2000平方公里外,还是一无所获。

  十几个小时过去了,夜越来越深,杨松涛和他的战友们一遍又一遍地来回巡查,好几次也迷失了方向,途中又相继陷车了3次。

  此时是失联第五天了,吃的都已无了,车内的人已奄奄一息,其中一人打着手电,那微弱的光,是盼望。

  杨松涛他们又从一公里以外的地方拿编织袋子背来石头,一趟又一趟,背了一天一夜,用石头一点点垫在车子下面,等于在车身下铺了条路。

  去年8月9日, 6名勘探人员在阿尔金山开展野外勘探作业,准备过河,但是车到河道中时突然遇到山洪。那段时间连下了20天的雨,到处是沼泽和洪水。

  他们跳下车,被水流冲出100多米,艰难爬上岸,找了一辆被遗弃的损坏皮卡车,作为临时避难所。

  8月12日19点50分,卫星电话奇迹般复活,可以接收到信号,他们终于拨通了。

  没有任何的犹疑,短短的时间内,杨松涛他们4辆车10个人,装上救援物资和设备出发了。

  这是杨松涛、这个大漠中经验比较丰富的救援专家,20多年的救援经历中最为艰难的一次。他至今回忆起来也是心有余悸:“连我心里都发毛了,陷车陷得自己都绝望了”。

  “陷车的沼泽旁边有一小水沟,我想只要车能趟到水沟里,水沟里有的石头,车子就能盘动它。我硬着头皮一脚油门干到底,靠惯性,慢慢的,把汽车在50厘米深的淤泥里,往边上一点点地挪。汽车一头扎下去后,进小水沟里边一个轮子使上劲,我就顺着水沟下去,停在一个合适位置,这样至少让我的车活了,我再以车为支点,一点点把别的车用绞盘攥出来。”

  26次陷车、11次迷路,4台救援车辆最后仅有2辆抵达,但在8月13日晚上11点,距离报警27小时后,他们最终在黑夜中,看到了那辆废弃的皮卡车。

  被困的人眼里生出闪烁的光。从他们嘴里才知道,此前家属愿意拿出30万元找了几个户外救援队,但都不愿意,因为大概率是有去无回。

  此次救援历时55小时,往返900公里,其中三分之二的路,他们在洪水、泥泞与沼泽中行进。

  茫茫大漠不像城市道路有方向、有路标,一次成功的救援需要精准的定位,这也是救援最基本的。

  但往往,因为信号问题,定位往往不准。杨松涛他们接到的报警中,最远的一次偏离报警的位置有130公里。

  有一年,杨松涛接到巴州公安局长的电话,说有个国际救援,“局长说两个外国人跑到你们那去了。”

  两个外国人从青海曲玛横穿可可西里,走了35天,被困在阿尔金山。他们按了卫星电话SOS一键报警,但报警系统后台在国外。

  后台一看发现求助信号来自中国,又把有关信息发到上海国家海事局,海事局赶紧通知外交部和公安部。

  杨松涛接到电话已是凌晨零点,他们急赶慢赶赶了17个小时的路到了报警地点,没人,雪地上画着sos和箭头。幸好对这一带地势熟悉,最后,杨松涛他们在一处山坡后找到了他们,事实上,最后找到的位置偏离报警点有25公里之远。

  从2012年检查站成立到目前为止,12年里,凡是接到被困者求助的报警,每一次,最后都成功找到了,杨松涛他们没失手过,更关键的是,每一名被救的人都还活着。

  但杨松涛觉得,有时候的救援即使对地形再熟悉,即使救援的每一步都做到,最后的成功还是取决于运气。

  因为家里穷,爷爷辗转到青海湖边上一个养路段当工人。也因为家里困难,还是少年的杨松涛父亲被爷爷“赶”出家里,杨松涛的父亲读完了初中,爷爷是逼着他不要困在原地,出去闯荡闯荡,拼出一片天地。

  杨松涛说自己父亲写一手好字,后来70年代末来到若羌,到中学去当老师教数学。

  他的记忆中,母亲很慈悲,很容易动感情,看见其他人处境困难就掉泪的那种。“母亲总是教育我们,多吃点亏,少说点话,安分守己。”

  杨松涛有个弟弟,小时候,一家四口人,全靠父亲一点工资撑着家,杨松涛记得自己小时候帮家里喂猪的事,“到了夏天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先背着筐子出去给猪割草去。”

  从这样家庭走出来的孩子,对苦难,会更易共情些,“父母亲灌输一种思想,要有同情心,本身我们就已经社会就是最底层了,没有一点优越性可谈。”

  也许是这种成长经历,让杨松涛能吃苦,对人生,对命运产生了无常,也多了很多的悲悯。他总记得母亲说过,帮助一次别人就是积一次福德。

  最近几年,杨松涛感觉自己有点体力不支,这些年在高原上身体透支非常的厉害。去年一月,他去体检,医生说他的心肺功能相当于是70岁老汉。

  除了出任务之外,杨松涛的最大爱好是看书看历史剧,二月河的《康熙王朝》看了12遍,《大明王朝1566》看了5遍。

  他喜欢单曲循环,不厌其烦。刀郎《第一场雪》《西海情歌》,前前后后买了4张,把碟片都听得磨糙了。

  大雪封山没有任务的时候,杨松涛喜欢翻阅历史书籍,边上时常陪伴的是他的小狗毛豆。

  杨松涛喜欢把手下称做孩子们。他比他们大二十来岁,从心理上,他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。杨松涛最大的希望,是把救助生命的接力棒能好好地交给孩子们。

  依吞布拉克公安检查站平均每天通过汽车5000辆左右,为进疆游客提供便民服务、为司机解决困难、救援被困群众,成了站里的头等大事。

  一旦大雪封山,检查站的主要任务给堵在路上的车送食物和汽油。还有一些出现故障的车,他们还要帮着修理。

  很多时候,开不了车,都是徒步救援,身上背点水、馕,走上十多公里是家常便饭。很多被困的车里,有老人小孩,时间长了情况危急。道路堵了,全靠人背,漫天的雪又厚又大,走10分钟,他们的衣服就湿透了,风一吹,冻住了。

  2015年冬天,忽降暴雪,路面上35厘米的积雪困住了来往车辆,被困车辆达1200多辆、人员2600余人。小虎他们疏通了两天两夜,才算顺利把道路上的车辆全带到安全地带。

  曹攀登是副站长,西安人。2015年年底,他从中原到检查站,高原反应差点击倒他。

  “你要说这不苦那是假话,但是习惯了就好了”。即便在这个海拔3200米的检查站呆惯了,但他还是会经常感到头晕、恶心、气喘。

  曹攀登说,每次出任务,海拔一高,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变得话少,人也没劲,头贴着玻璃,他们慢慢地把最高地方走过去后,缓一缓,慢慢地,大家又恢复了有说有笑。

  有一次,他和几个战友去海拔4700多米的山上救援,由于严重缺氧,几位民警晚上都不敢睡觉,害怕睡着后再也醒不过来了。

  检查站的人,随身带氧气瓶是常态,“有些战士觉得挺年轻的,身体还这么好,进去了一回整头疼了。”

  “不要去逞能,感觉不舒服了要吸就吸,也没什么丢人的。”这也是杨松涛经常说的:要对大自然心怀敬畏。

  在柏油马路上,车与车之间安全距离在100米200米左右,但每次他们去阿尔金山无人区救援,有条行动准则:前后车必须能相互看得到,必须前车的后视镜任何一个时间里瞄着能看到后车,后车第一时间在视线范围就能看到前车车距在50米到100米,距离近了,安全也近了,仿佛手拉手一起前行。

  他曾是检查站的教导员,呆了七年,辞职了,现在在律师事务所,还是在这里考上了法律职业资格考试。

  呆过的人,对这里又有种难舍,因为那些年的经历刻进了骨子。 大家重逢,谈的都是那些惊险救援中的共同记忆。

  有一年,两个外地司机拉货经过这里,被导航误导进了无人区出不来。其中一个人因高原反应出现了肺气肿。

  那个地段,海报将近4000米高。救护车没办法进入,邹虎他们开着车,带着医生,连夜走了将近三个小时,导航在山里失灵,“大晚上的,路太难走了。”

  找到人时,司机口吐白沫,快不行了。他们把他往身上一背,吐到身上了,他们也不在乎, 就想着快点快点,他们飞一般开着车,平安把司机送到县里,司机在ICU呆了三天,被救了回来。

  “这里只有平凡的坚持”。他说。“在这里,只要能坚持,在踏踏实实的坚持,静下心来坚持,这么多人的坚持加起来,坚持平凡加平凡,就变成不平凡了。”

  他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份子, 虽然如今离开了,但他说,那份经历会一直伴着他,是他人生最宝贵的财富。

  杨松涛经常跟手下说,每次救人,不要去想别的,把每次艰辛的征途变换成旅途。

  也许,那一次次旅途的经历,一次次生命得到救助的过往,都进入了邹虎的生命吧。

  检查站里的孩子都很年轻,每隔几年,杨松涛会面临告别,每次告别,杨松涛会送上祝福,他觉得,做事要心甘情愿。他不会勉强。

  比如他希望引导孩子们对职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感,会经常说,当一个男人在这里呆上三五年,今后面对任何一个环境,没什么事情会觉得是难的。

  每个人都需要被认同、被需要,确实,一次次救援,让孩子们慢慢找到了感觉,找到了工作的价值。

  “感情这样的一个东西很微妙”,曹登攀说,跟着时间长了,干的活多了,出的任务也多了,点点滴滴都融入到自己的生活里面,就不一样了。

  有时候,他想起老领导说的一句话:你看咱们管这么大一片地方,还有啥不知足的?

  “在这,有战友、一帮兄弟,还有一帮老领导”,这让他知足,让他有种踏实的感觉。

  孩子们都是20岁出头的年纪,来自五湖四海,最远的在福建。为了让他们安心工作,杨松涛制定了一套适合他们的休息制度,不管是春节也好还是中秋节也罢,45天上班后能够获得15天的假期。离得最远的战士,有了这15天假期,来回一趟,也来得及了。

  代小虎的家就在茫崖,隔得不算太远,采访的时候,他说自己妻子又怀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,他希望是有个女儿,名字他都想好了:代安娜。

  对曹登攀来说,回家更近了。从青海花土沟的机场,可以直接飞回西安。他有个快四岁的小孩,一个多月,回家抱抱孩子,看看父母,是一种有目标的期待。

  检查站确实能锻炼人。没有勤杂工,没有专门的厨师,锅炉工,水暖工,也没有清洁工,这些活,每个战士轮流着做。

  检查站的伙食是所有“孩子们”自己轮流下厨的手艺,味道还是可以的。(黄蓉摄)

  杨松涛总用过来人的语气跟孩子们说,在这里呆三五年,你正经八百成了一个合格的男人,“上得厅堂,下得厨房”,对象也好找。因为检查站的孩子,没成家的多,因为没时间谈,很多只能靠休假回家时,见见家里张罗安排的女孩。

  他一年只回一次家,节假日、过年都在队里度过。孩子们说他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。

  从青年走入中年,一直顾不上家里。2019年,儿子考大学,本来想休假回去一趟陪陪儿子,没想到又遇上突发任务。他再次缺席儿子重要的人生时刻。

  妻子习惯了家里没有他的日子,有几次回家,嫌杨松涛的电话太多,还催着他早点回检查站。

  这么多年, 他已经习惯了接连不断的电话声,习惯了这里寂静的冰雪、不会说话的动物,习惯了永远在与生命抢时间的赛跑的节奏。

  2012年那次在“死亡谷”救援中和杨松涛搭档的老丛,叫丛建坤,当时他是若羌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大队长。

  鲸鱼湖是一个神奇的高山平湖,在昆仑山腹地,是西藏、青海和新疆三省交界处最大的一个湖泊,长42公里,宽11公里,面积340平方公里,湖面海拔高达4718米,最深处有20米。湖水与雪山冰峰相互辉映,湖的形状恰似一条横卧着的肥大鲸鱼,头东尾西,所以被称为“鲸鱼湖”。

  接受酷寒和高原稀薄空气的磨练,身体屡遭伤病的痛楚,坚守是他多年来唯一的选择。

  漫天大雪封住了眼睛,但他们还是尽量睁大了眼,因为一旦偏离方向,错过无异于直接走向死亡。

  天气慢慢的变恶劣,脚底下的白雪由软变硬,结成厚厚的冰凌,每走一步都要粘住鞋。

  他们只好掉头走回来,再叫了一辆推土机,摇摇晃晃地,开了30公里,把掉在冰窟的车拽出来,继续开车上路,直到第四天,他们才走到坏掉的吉普车前。

  杨松涛还记得,2017年春节前他和老丛夫妇一起吃饭,“开玩笑说你得赶紧恢复,你恢复完我也退休了,到时有足够的时间一起去阿尔金山那边,我们去拍照片。”

  每日穿行在高原上,杨松涛也喜欢逗逗野耗牛,这里的每个生命都有它最自在的样子。(杨松涛摄)

  另一个生死搭档叫田建军。杨松涛和他一起在海拔5700木孜塔格峰下,狂追一个盗猎者。

  1996年,他们抓获了一伙非法盗猎人,主犯开车逃跑。 杨松涛和田建军开着车疾追。追到一个河沟尽头,对方弃车拔腿就逃。

  天蒙蒙黑,每一步,他们大口地喘息,“我们死死地跟着他,彼此比拼的是最后的耐力。”

  最终,他们抓到了他。后来经查实,他还是甘肃天水警方正在追捕的一名伤害案逃犯。

  还有和杨松涛一起在黑山执行任务中,一起徒步15个小时翻山越岭的王世林,那次任务,他们6个人出发时,只带了一罐健力宝饮料,但大家都舍不得喝,都想省给同行的战友喝,到目的地,饮料罐还满满的。

  他还没法接受,每次,他都觉得不可思议。每次,他都会有短暂的瞬间是空白的。

  我采访的时候正好是初秋,在我的眼中,沿途澄碧的天,远处白云飘荡,每一种颜色都清澈透亮。

  曹攀登的妻子曾来看过丈夫,刚开始,她惊叹天怎么这么蓝。“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环境。云又好看,天又蓝。西安咸阳那个天就是雾蒙蒙的。”

  三天后,沙尘暴来了,持续了5天,曹攀登妻子说受不了了。漫天飞沙,“开着车在外头能见度不到两米,玻璃上能听见沙打玻璃哒哒哒的响音。”

  我从青海到芒崖,再坐70公里的车,穿过省界,再沿着315国道,经过楼兰,看到检查站,才算进入若羌县,一路景色的同时,也是一路颠簸。

  我的探访,只是一次匆忙的经过,而杨松涛他们在这里呆了30多年,在他的讲述中,我努力理解着他。

  他说,自己不是什么体育健将,身体也没什么过人之处,这么多年,就靠着一股劲支撑着,“自然而然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儿了。”

  或许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指引着他,从误打误撞地进入警队,从最早搏命的凶险到生死相依的战友情谊,这些年他不是没选,也许经过了太多的不同的人生故事,他明白了最对自己最合适的那条路在这片土地,在脚下,他找到了职业的意义,找到了自己的活法。

  杨松涛今年的生日正逢中秋节,回到杭州后,我把几十盒月饼寄了加急快递,但他们收到时,已是中秋节后的第三天了。

  这里地处高寒地带,即便是夏天,检查站的战士们还穿着毛衣和线裤。他们从来就没穿过夏季制服,早已习惯了“一天四季”的气候。

  检查站的民辅警平均岁数仅有27岁,他们的青春在常年气候干燥、高寒缺氧、风沙冰雪灾害频发的恶劣环境里度过,在一次次救援中挥洒。

  生活重又回到了两个不同的平行世界,不知道小虎的代安娜出生了没有?检查站的小狗毛豆是否依然活泼?大雪是不是已经封山?

  虽然,这两年因为管理越来越严,非法穿越阿尔金山的人少了,但杨松涛的朋友圈,时不时记录着一次次的救援经历,前几天,他们刚刚疾驰900公里,在方圆1200平方公里无人区,最终找到了失踪四天三夜的3个驴友……

  对徒步者来说,每一次穿越都是一种探险,对杨松涛来说,每一次营救,又何尝不是突破极限的考验呢?

  “你要去你莫骑流星去,你有热你永远是太阳。”永远在路上的日常里,他们让一条条濒临绝望的鲜活生命重新燃起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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